近年香港人在新西蘭自駕遊遭遇不少意外，回想1995年，我駕駛1.3公升的小車，兩星期內來回新西蘭南北島，曾經日行千里，可謂瘋狂之舉。福特Festiva勝在車身輕，前輪帶動，沒裝冷氣，起動快，轉向也靈活。Budget有專人駕車去我們住的酒店，不另收費。車子走了數萬公里，由於是租車，機件勞損厲害，雜音處處，變速箱有鬆散的感覺。
Festiva 1.3 小車
1994年，我在美國首次長途租車，租的是自動排檔車，今次是手排車，勝在身處新西蘭，和香港同樣是左上右落，交通標誌也相似。
取車後一路向北行，首站是北島的最北端 Cape Reinga。四線行車的高速公路很快走完，內心依依不捨，轉入雙線對向的所謂 highway，心情難免緊張。行行重行行，沿途盡覽綠草白羊風光。下午四時，路旁出現尖頂童話式的旅店，下車問價，嫌貴。繼續前行，兩小時後到達目的地，但要先經過20多公里的泥石路，小車像四驅越野車般駕駛，有點心痛。
回程時已近黃昏，還未找到旅店，惟有馬死落地行找回先前在樹林的童話旅店。
新西蘭最北端
旅店位於樹林內，次日清早起來，林木霧氣氤氳，煞是好看。
吃完早餐前往九十里長灘，時間尚早。當時的新西蘭旅店check out時間多數在早上九時，鄉下國家即是鄉下國家。曾住在退休公務員開的旅店，check out 時，我們把房間鎖匙交給櫃檯後便欲駕車離開（房租通常一早付了），店主總心急地跑到我們住過的房間看看電視機等貴重物件還在否，我們邊看邊笑，也會扮作慌張地離開，逗逗這些小器店主。
到達長灘後天不做美，下起雨來，前面霧多地少，長灘變成短灘，寒氣襲人，在沙灘玩四驅車的人更覺掃興。由於我們的車沒有冷氣，車窗和擋風玻璃容易起霞，影響視線，惟有急急撤退。到油站首次入油，誰知出事，我把車停定後發覺入油洞在司機位一邊，為方便入油工人，我把車子調轉方向，倒車時不慎碰及一輪停在路邊的車，發出聲響，車主從便利店出來見到，我立即道歉。車主表示這是意外嘛（This is an accident! No problem），發生了便發生了。
90哩長灘
車子向南行，前往Waipoua森林找尋新西蘭卡里（Kauri）巨樹。卡里樹高達50米，土著毛里人用以造船建屋，並咀嚼其樹膠頂癮。歐洲人用其巨而直的樹幹造船桅，由於濫伐，大樹很快斬光，目前剩下不多，成了保護物種。當時沒有GPS，全靠看地圖找路，看完樹後已是下午一時，在車內進午餐，然後向南趕路，但適逢星期日，塞車嚴重。路旁有一間旅店，與其寸步難行，不如泊好車休息，次日再趕路。車內儲有糧食（多數店舖在星期日關門，所以平日要儲糧），新西蘭的旅店多數設有電爐和廚具，可煮食，惟缺酒。當日的新西蘭宗教氣氛濃重，要找到酒舖才有酒買，超市只售淡啤酒，即1至1.5度酒精的啤酒，味淡如水，有好過無而矣。旅店店主皇恩大賜般讓了兩瓶淡啤酒給我，聊以解酒飢。
回程再經奧克蘭，直奔蒸氣處處的羅托魯瓦（Rotorua）地熱區，找了一間有室內溫泉的酒店住，酒店內有幾間溫泉房，只要扣上門鎖，便成為私人溫泉間，無需去浸公共溫泉。地熱公園內有一個像黃石公園老忠實的熱水噴泉，不同的是這個噴泉需要用人工催熟，只要工作人員在預定時間把化學品加進噴泉口，噴泉便開始噴發。四周滾滾的爛泥最好看，像美味的熱牛奶朱古力。
新西蘭的地熱區
午飯在陶波城解決，面對大湖吃家鄉雞。陶波風大，湖面波光粼粼，這時發現車匙像快要折斷，急急找鎖匙舖配車匙，幸好城市不太大找也容易。忘記取回收費單，因此交車時未能付還使費，白白送了幾十港元給租車公司。
不想在威靈頓過夜，所以順便在陶波預訂傍晚往南島的船票，連人帶車過海，收費千多港元。辦妥手續後沿著1號公路走，經過高山區乾如沙漠的無人地帶，趕到碼頭時，快船快要啟航，我們的小車剛剛好填入唯一的小小空位，真是大一點也過不了海，要等明天了。
船開了約個半小時，橫渡庫克（Cook）海峽，沿著窄長的萬保路海灣（Marlborough Sounds）深入南島，遠眺 Kaikoura 群山，兩旁景色目不暇給，也不用再坐遊覽船了。在Picton上岸後開車走了個多小時，到了Blenheim，是時候找住宿了。次日，養精蓄銳，早上八時開車，沿南島美麗的海岸線走，路旁有婦人擺賣熟龍蝦，售百多港元，用報紙包裹。中午時份，到達以觀鯨著名的Kaikoura，在巨型龍蝦模型之下的公園長椅上幹掉這一隻近兩磅重的龍蝦。得到大量的蛋白質支持，我抖擻精神，駕車沿1號路上山，直奔基督城。
皇后鎮
我們一心想去皇后鎮，怕了大城市的交通，決定過基督城其門而不入，這決定令人後悔不已。2011年，基督城發生6.5級大地震，整個城市遭嚴重破壞，我們再沒有機會欣賞這花園城市了。
從基督城背後開始，我的車癮發作，右腳重了，吃龍蝦時喝了真正的啤酒，頭腦輕了，開始胡作非為。首先去探庫克山（Mount Cook）國家公園，再走回頭路，經過湖水呈灰綠色的Tekapo湖，過了Omarama不久，眼見一輛萬事得RX7走在前面。第一代的RX7馬力約150匹，採用雙轉子引擎，後驅，車型流線，風阻低。
Tekapo湖
1.3公升的小車，走在新西蘭的公路上，稍微不足，但只要好好利用其扭力，便足以和萬事得RX7抗衡。要訣是在4500轉以上才轉檔，過65度以上的彎位時（新西蘭的公路標明每個彎位的彎度）可不用踏煞車掣，只要拖低一檔加足油，保持轉速在4000以上，便可殺入殺出。當然，如熟習踵趾動作，更是無敵。但請勿放盡，中途弄壞車子，是叫天不應，叫地不聞的。大直路是無法追上，但在彎路上，憑著Festiva嬌小的車身﹐和前輪驅動的靈活性，可大大拉近與後輪驅動RX7的距離。我在Omarama往皇后鎮（Queens Town）的路上，一於死跟著RX7，不給它放離，由下午四時糾纏至夜幕低垂，結果一齊到達箭城（Arrow Town）。
箭城
中途最險的一幕，不是撞山、撞車或撞人，而是撞雀。話說公路上有很多路殺（road kill），即被車輾死的動物，有負鼠、青蛙等，懶惰的黑鷹不去獵食，卻獃在馬路中央，啄食路殺，往往在最後一刻，才懶洋洋地避過飛馳的車輛。大直路上，我正以140公里時速拼死跟著要甩掉我的RX7，心裏不滿這些黑鷹的行為，對準路中的一隻撞過去。心想這種猛禽身手何等敏捷，必能避過我的車。我估錯了。
庫克山公園
數磅重的黑鷹，竟然來不及高飛，被車的擋風玻璃頂部重重一刮，脫下幾條羽毛。我立即檢查玻璃上有沒有裂痕。幸好沒有，否則便要淪落荒野了。真是貪玩無益。另一次是入錯檔，本來打算由五檔入四檔，但入了二檔，車子正以90公里時速入彎，入錯檔的後果可能弄壞變速箱，或車子打滑，前者狠狽，後者危險。可能這次追車經驗撩起我的信心，間接引至下一年在澳洲大西洋路的意外（見澳洲之旅）吧。
晚上九時，進入箭城，這天共走了1,100公里!走訪了數間旅店，間間客滿，唯一的希望落在山上的微弱燈光中。走近，昏黃的燈光下重門深閉，心想凶多吉少了，但既然來到，也問一問罷!哈，竟然有最後一間空房。可是，這間旅店的水喉被礦物嚴重淤塞，洗澡時熱水一是沒有，一是來勢兇兇，燙得厲害，絕對是冰火五重天。箭城離皇后鎮半個鐘車程，充滿華人礦工的血淚史。在這裏渡宿一宵，明天一早啟程往皇后鎮。中途見到Shotover River快艇的廣告板，決定一試，價錢比皇后鎮的便宜。同船的全是台灣人，不停用英語問這條河的名字，駕船的年輕老外也不停說Shotover，其實Shotover 就是河名，台灣人聽不明，但又要大聲多問，十年河東河西，現在大陸人壓倒台灣人了。 午餐後，沿94號路直奔 Milford 海灣（Milford Sound）。路旁草木旺盛，盡是雨林景色，途中經過一條隧道，裡面無一點燈光，兩邊和地面全沒舖設混凝土，路中沒有分界線，純粹挖通山體後便供行車，對面有車駛來，只能盡量偏左行車，但又不能太左，以免撞上突出的岩石，真是大開眼界，步步驚心!
Milford 海灣
去程時只剩1/3缸油，心想目的地應有油站，誰料這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只有碼頭一個，沒有油站，回程近百公里路程怎辦?望著跌近1/5的油針，我求神拜佛，施展所有慳油動作，例如下坡用空檔滑行、盡量用高檔行駛、關好車窗減少風阻、加油動作盡量細緻等等。心想下次一見油站，必定入個滿為止。 道路缺少路標，所帶的地圖是租車公司所贈，過於簡單，所以不知身在何處，不知還有多少路程才到市鎮，又猛然想起當天是星期日，有沒有油站開門營業呢?即使有，營業時間如何?這時已近下午五時了。這個多小時的路程相信害死我不少腦細胞。皇天保佑，回到Te Anau時，油針已跌至零度，見到仍營業的BP油站，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慰!時近黃昏，問附近旅店的小廝雙人房要多少錢，他說130元，他見我們猶豫，立即減到90元，聰明也。
翌日一早出發，返回皇后鎮，取道小路前往Wanaka，再去西岸的Haast附近觀賞冰河。這條泥石路十分難走，差不多要了小車的命。由Wanaka開始走6號公路，這是南島最美麗的公路，穿越南阿爾卑斯山群，約需4小時，經個無數深谷，兩旁峭壁如刀削，八面密林似粽包，景色之奇譎，令你嘆為觀止。快到西岸時見到一農舍有直升機標誌，不如入去問問，順便去去廁所。穿水鞋的農夫機師說一程20分鐘每人要千多港元，他有兩架直升機，會用五座位的大機載我們。 農夫脫下水鞋，換上運動鞋，直升機先飛上雪山，降落後給我們拍照，再下降至河谷，讓我們到淺灘周圍看看，20分鐘很快過去，我們繼續行程，沿海岸線北上。途中經過彩虹鱒魚養殖場，人工湖裡的彩虹鱒魚不用睡覺，永遠順時針繞圈游動。見有凍燻的魚柳呈鮮嫩粉紅色，好看極了，買了兩磅作為晚餐，魚肉入口即溶，甘香膩滑，極為可口。當晚在類似青年旅舍的地方住，要了一間雙人房。接待小姐問我對新西蘭的觀感如何，我說很美麗的地方。她說新西蘭只是一個很悶的大島，有機會一定要去香港看看，我乘機賣口乖，說一定會帶她周圍遊覽。 次日的重頭戲是看冰河，新西蘭南島有霍士冰河（Fox Glacier）和聖荷西冰河（St. Jose Glacier），是不用登山乘船，駕車也能到達的冰河，甚為方便。近看冰河，發覺其顏色淡藍，但外表烏黑斑處處，流出的水凍徹心肺。 霍士冰河 繼續沿6號公路北上，去到Greymouth，找旅舍時聽到最恐怖的一句話:鎮上有會議舉行，恐怕沒房了。無論什麼會議，對沒訂好房間的旅客肯定是壞消息。今次又是好運，找到某旅店最後的一間房度宿。
聖荷西冰河
次日，到了新西蘭著名的產酒區Nelson，氣候果然溫暖乾燥，水淺的沙灘一直向外伸去，無窮無盡。在Nelson一間超市購物結帳時發生一段小插曲，金髮肥女人可能不熟收銀機的操作，有點混亂，我們取得發票時仔細觀看，她感到壓力，突然發作而停下工作，排在我們後面的顧客不得要領，經理走過來問是什麼事，她說:..because of these people...我不喜歡被叫作these people，對經理說，it is not our fault, I think we deserve an apology...經理息事寧人，快快從貨架取下一盒巧克力糖，邊推邊送我們走，不知發生何事，真是莫名其妙。
翌日上午趕到Picton碼頭，這次不再幸運了，渡輪沒位，要等到次日才能渡海，惟有在附近找地方住。背山面海的旅店收費不貴，在露台看海看書真是一大享受。
回程乘搭慢船，要3小時才到達威靈頓，下船後一條心北上，目的地是最後一站 -- Waitomo 山洞，洞裡有發光的蟲。到達時，人山人海，新西蘭的景點少有如此多人，入洞看蟲要乘小艇，發光蟲屬肉食性，亮光用作吸引飛娥等前來以便捕食，當晚在Hamilton住宿，順便參觀這舊城。
發光蟲洞
次日中午，返回奧克蘭機場還車，時間預早了，沒地方好去，附近有墳場，老外的墳場環境清靜整潔，值得一去，看看人家的墓碑，從中估算這人生前的經歷。車泊在樹蔭下，讓時間慢慢流走，是差不多時候了，去油站入滿一缸油把車交回，完成這次6,800公里之旅。
新西蘭南島自然風光明媚，冰河與雨林並列。這裏的森林較熱帶的不遑多讓，也是古木參天，枝葉茂盛，抬頭不見天日，欠缺的只是蛇蚊蝎等毒物，和惱人的吸血蛭。說也奇怪，澳洲和新西蘭只是一水之隔，但澳洲是毒物的天堂，而新西蘭卻沒有毒物，上天之偏心，可見一斑。
2015年2月
遠處的庫克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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